chinese
 

 

是歌声把我接生到这世界          

I Was Sung into This World

(我被唱进这世界)

 

我在少女时代睡觉的同一张床上

降生到这世界。
我姑姑,助产士,棕色大眼睛,
脸颊上有块太阳形状的伤疤,
她坐在我母亲子宫的门口,
用唱歌把我接到这世界:

来来小不点,来来小亲亲
这里很美,快来快快来
小不点快来,小亲亲快来
我们有歌,有光,有月亮有爱
来吧来吧
心在这里开花,将你接纳
不要耽搁
来来 来来 来来

我跟着这首歌走进这世界。

如今我姑姑芳华已逝,患了癌症,
她的蓝宝石翅膀张开。
我坐在她床边,让她发誓
当轮到我时,过来找我

用同一首歌
把我接到另一个生命里。
*斜体为波斯语(译注)

Sholeh Wolpé at the Beijing International Poetry Festival.

Sholeh Wolpé at the Beijing International Poetry Festival.

 

每一天 Each Day


她醒来,有些事物就变了。
笼子里的鹦鹉停止说英语。
蚂蚁线已跳过了糖浆。
草坪改变了主意
现在朝左倾斜。

电台改播歌剧,香蕉
变软了,像草莓。
空气,被光破坏,此刻正
从瓷器柜,往放刀的抽屉

航行,天窗滴落着叶子。

乌鸦用尾巴蘸白油漆,
肥胖的侏儒山羊爱上了狼,
爱变得这么红,树木弯下
长满叶子的头,咳血。

 

流亡 Exiles

 

看这泡沫嘴的海
怎样舔自己的岸,
飞溅,翻卷
愤怒地冲过来重新认领
它的鱼——盘旋于死亡的坦克
拥挤的咖啡馆。

海来了,它涌过来
却不上岸……

如同我们从不抵达
无论我们怎样试图
要把我们的亲人
从饥饿的大胡子蛇神,
以及窗口饥饿的房间,
防声音的面纱下解救出来。

我们的舌头舔带刺的时间岩石,
抽象味道的血沫:
“非正义”,“践踏”,“自由”,
我们的眼睫毛愤怒地抽打,
我们的眼睛声称疼痛……

但如同海一样,我们反复涌来
凶猛地,永不上岸。

 

 

 

                                           

                                                                                                                                 

 

Sholeh Wolpé reading in Beijing.

Sholeh Wolpé reading in Beijing.

中国 Chinese

 

For More information:  http://www.weibo.com/1845652487/BmuoP18M8#_rnd1411235710667

Sholeh Wolpe at Beijing International Poetry Festival

 

[伊朗-美国] 修蕾·沃尔普 Sholeh Wolpe诗选

明迪译

 

外来者The Outsider


我知道做外来人是什么滋味,“外国营”。

当文字仅仅是音乐

我知道英语怎么发音。

当你不是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

我知道你怎样感觉。
称他们

——“美利坚营,英格兰营,法兰西营”,

看他们
视我为外星人,移民,“伊朗营”。

但我在此地很久了。
他们可能叫我美国人,
连同美国丈夫
美国孩子……

但记住——我不属于任何地方。
我说任何一种语言,都有口音。

*引号内原为波斯语(译注)

 

德黑兰高空 High Above Tehran 

 

我们是流亡者,亡者的孩子

融进土壤,不留痕迹。

 

而我,甚至在一万米之上

看这块土地,也是家,不可分离。但看啦

 

连飞机的影子也在逃离。

  

保护区 Sanctuary

 

家是一颗缺席的牙齿。
舌头想找到硬度
却落
空。

 

埋葬的故事Buried Stories
 

母亲说埋葬
你的耻辱故事吧
深深埋入肝脏
把它们带进
坟墓。

但负担过重的肝
在受压的大地寂静中

会爆炸,毒害
蚯蚓,水,
土壤,以及朝太阳生长

养育我们孩子的庄稼。

 

阿扎,悲伤的仪式  

Azza, The Ceremony of Grief


妇女在黑岩石里
她们的身体,捶打胸部,
女孩童在服务,玻璃
器皿,冒热气的褐色的茶
塑料盘托着巴卡拉。

在这里,眼泪如同小溪
打湿了华丽的波斯地毯
庭院里——
她把煤油倒在头顶,划根火柴——
银鱼在小池塘里漫游,浑然不觉,
泪水渗入土壤,寸草不生
只长出苦药的悲哀小枝。

而在院子的另一边,男人们坐在那里
抽水烟管,嗑咸开心果。

那个要把女孩带去当新娘的屠夫
正坐在绣花靠垫上,抚摸他弯曲的灰胡子。

 

*阿扎,位于伯利恒的巴勒斯坦难民营。(译注)

我弟弟在加拿大边境

My Brother at the Canadian Border
——给奥米德

 

我弟弟和他朋友,这些毫无常识的博士们,开着红色马自达去加拿大,他们在边境停下,哨兵俯身向前,问:去哪里啊小男生们?我弟弟眼里看着欢迎来到加拿大的牌子,嘴里说:墨西哥。哨兵眨眨眼,后退几步又向前,说:先生,这里是加拿大边境。我弟弟转身看他朋友,从他手里抢过地图,砸他的光头,大吼:你这蠢蛋白痴,你把地图拿倒了。

审讯室里放满了金属桌椅,轮子尖叫,荧光灯嗡鸣,最后是问题轰炸:种族?
我弟弟语塞,坦白:我真的不知道,我父母从来没说过。桌子后面的女士睁大蓝眼睛,吸口气看我弟弟的橄榄色皮肤,褐色眼睛,金色毛发遮盖他胳膊和腿。那女人消失到塑料隔板后面,然后抱着一本落满灰尘的书,厚如战争与和平,走出来,说:这个会告诉我们你是什么种族。你父亲在哪里生的?她问道,一边把角架眼镜戴上。波斯,他说。你的意思是伊朗—

我朗,你朗,大家都朗,他笑道。你母亲从哪里来?声音冰冷如枪支。土库曼斯坦,他回答。她把一根手指头放在书上图标上方的一个字上,再把另一个指头放在页面最下方的一个字上,把它们联系起来,就像一个疯子数学家弯腰破解一道犯罪题,零乘零再除一。她的手指停在一个字上,宣布:你是白种人

我弟弟向后踉跄,一只手放胸前,眼睛睁得老大,嘴巴呈型,哦上帝啊!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然后对着房间,对着女士和警卫:我是白人。我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我可以去加拿大,假装是墨西哥。我终于是白人了,你们没有理由把我扣留在此。
 

明迪译Trans by Ming Di